在我的衣橱里珍藏着一件宝贝——咖啡色的外套，它被我用衣架挂上，理得很整齐，并用一漂亮的大塑料袋将其全副武装，怕它受到任何的伤害。每次回家都会拿出来看一看，摸一摸，于是那时那景犹如才发生，清晰地浮现在脑海里：妈妈坐在堆满破烂衣服的床边，有一根拖着长尾巴线的针头在妈妈的帮助下吃力地穿过那厚厚的外套。

从我六岁那年起，爸爸妈妈每年都会赶回来过春节，虽然只有几天时间，但依然闲不下来，都忙着修补破烂。爸爸忙着修理门窗、桌凳等东西，而妈妈则忙着修补我们的穿戴品。年年如此，我们都习以为常了。妈妈每年都会说：“你们坏了的东西，都拿出来让我补哟。”有时还没等她说，我们三兄妹和爷爷奶奶就把那些有问题的穿戴品从各个角落里找出来，统一地放到她的床上。在她离家之前，那些衣服的扣子完整了,拉链也好了，裤子的腰变得合适了，裤脚也不会再扫地了……爷爷奶奶总会说：“家里有个裁缝就是好啊！”那时那刻，我总是不屑一顾，觉得这是所有母亲都会做的，也是她们应该做的。当看到邻居们的衣裤总有那么一点小毛病时，心里有一丝触动；直到妈妈佝偻于床头的场景在脑海中再也抹不去时，心里只有深深的痛。

有一次，一件我只穿过三次的外套，被妈妈从衣橱角落里翻了出来。“这件衣服不是你去年的新衣服吗？怎么像这样了啊？皱巴巴的。”她的眼睛流露出责备和迷惑。“因为拉链坏了！”我脱口而出早已准备好的理由。“哦！”说着，她便用剪刀拆起拉链来。“你还要换一条拉链啊？这么长，你怎么缝啊？不要这衣服了吧!”我小声地说，却暗自庆幸那天“无意”把拉链弄坏了，因为我同学说我穿那衣服像老太婆。“你去耍你的，等一下就好了。”她头都没抬，继续着她手里的活。我步伐轻捷地跳了出去，很坦然地坐在了电视机旁，被新年贺岁片逗得哈哈大笑。可当我趁广告空隙，回去看看妈的成果，准备说服她放弃时，我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她像躲在一大床的破烂衣服里和人捉迷藏，不仔细看根本就不知道她在那里。我轻轻地走过去，只见她佝偻着腰，埋着头，目光在我的杰作和她拿着针的手之间飞快地游弋。那根拖着长尾巴线的针，被妈妈运筹帷幄,在空中翩翩起舞。可是它的头太大,每次都穿不过那厚厚的衣服。只见妈妈将那过不去的针头狠狠地按在床沿上，再从另一边使劲地拉，那大头才总算过去了。通过这一针又一针，不知有多少针，妈妈终于把那新拉链牢牢地定在了我的遗弃品上。我不知道用缝纫机需要多少时间，但我知道妈妈手工用了一个多小时。看见她轻轻地站起来，使劲甩了甩双手，用力地捶了捶腰和脖子。我的眼泪终于冲破了最后一道防线，滴在了那一年的新衣服上。

忘不了那天是2003年正月初二，忘不了那件咖啡色外套，更忘不了那个佝偻着腰的身影！

 (供稿：杨 志∕文新05.5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