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你会不知不觉地把自己当作是某本书中你最喜爱的人物。
    我，盈和铭就是如此不约而同地着迷于《三国演义》。“我是义绝关羽”。盈嚷着，生怕我们抢了她心中的英雄。那时她正对金庸笔下义薄云天的萧峰佩服得五体投 地。铭却欣赏奸绝曹操一她带有满足血统，性格里有和努尔哈赤一样的叛逆和倔强。于是，我成了智绝诸葛亮，铭说我眼睛很亮，一副聪明相，我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读书倦了，我们相约去铭家“煮酒论英雄”。常常是铭泡了杯浓茶，我要了杯清淡的碧螺春，而盈总喜欢偷偷呷几口酒。铭从不关心杯中的茶叶，但一定要将茶泡成深褐色，味道苦苦的。我告诉她那样很伤胃，铭只是平静地反问：“如果没有碧螺 春，你宁可喝白开水是吗？”那时的我的确如此，我冲她会心一笑。一边喝一边聊天，国际风云大事要谈，班里鸡毛小事也扯，比手画脚，长吁短叹，仿佛世人皆醉我独醒。
    后来就听说《三国》开演了。那是初夏，日子叫潇潇的雨荷、嫩嫩的绿濡润，纯粹而美丽。但我们三人却一脸悲壮，我们就这么被人饰演了，连挑选饰演者的资格都没有，盈不屑地用眼睛瞄了同学们争相传阅的影视杂志，低声说：“谁能演得了我们呢? ”铭和我亦有同感。不看电视，坚决不看！六只手搭在一块。
    有些狂妄，是不是？我们一直自封为“三绝”，还不及回首细思，已迎来了文理分班。盈和铭理所当然地选了理科，我却想走文科，为了梦想，我无怨无悔。“你有理科生的特质。”她俩为我叹息。我夸张地揉着短发说：“卧龙是上晓天文下知地理。”想到诸葛亮的经天纬地之才，顿时信心百倍。
    突然有天，铭跑进我教室，喘着气对我说她要改学美术，当时我正为一道立体几何焦头烂额。奇怪，我不觉得惊诧，一点也不。
 

    盈和铭约我去江边。江风吹透毛衣，冷冷的，我们都拼命地拉着袖子。“嗨，诸葛亮，曹孟德，我要宣布大事了。”盈打破沉默。我心烦意乱起来，“别说你要学美术!” “放心，我只是要到军营待几天。”盈微扬着头，说得轻描淡写，但坚定如山。
    在熟悉的地方，看着熟悉的风景，熟悉的面孔却觉得自己陌生了，是不是?我轻轻地自问，抬头看看天上那弯孤零零的冷月，感到心空旷旷的。其实那晚以前，盈已办好一切手续，她说现在的色彩中，只有橄榄绿比较适合关羽。送行时，我们都没有流泪。真的，我和铭是平静地望着绿色军车远远而去……
    “高考的路上，只有你一个人走了。”铭对我说。我翻着一堆参考书叹了口气。铭按着我的肩，递给我一幅《野蔷薇》，她画的，那是一种热烈的奔放，桀骜不驯的味道。
    銘去了美校，悄悄地，没让我知道启程的日期。
    我捧着书，等待我的1999。偶尔有两封信，一封来自军营，一封来自美校，给了我短暂的浪漫与清纯。
    有一次路过一家泥人店，我心评然，毫不犹豫地买下三个泥人：红脸的关公，白脸的曹操，轻摇羽扇的诸葛亮。

(2001年11月30日《内江师院报》总第12期)